今年春晚时，刚好赶上我要教课。本来的安排，有位哥大美国科学院院士来上课。结果他因为家里的事故，临时不能来了，我们就乱了套。因为这是一门特别安排的课程，五个星期十堂课，每周两堂，每堂课三个半小时，非常集中，一堂课有很重的份量。这样的意外事情总是会发生，我只好临阵磨枪，自己去顶课。就两天时间准备，巨量文献要读，每天弄到凌晨两点，然后六点起来接着备课。上台讲课前还在准备幻灯片，很久没有这样紧张了，很累人。不过课讲得还好，对得起那么多的辛苦。

   抬头看时，马年过了，羊年已到，这几天过得真快。课完后觉得应该喘口气，喝口酒，看一眼春晚节目。可能因为累，今年的春晚节目，是我看得最不仔细的一次了，当然和吐糟的人不少也有关。花了半个小时过了一遍，拉着屏幕下鼠标键往前走，相声、小品直接过，不看。跳过几首颂歌，比较完整地听了几首感觉会比较喜欢的歌。

     我是头一回听李宇春唱歌（可见我out好久了）。高科技的舞台和分身的效果很眩目，但她唱歌的天赋一般，不如《我是歌手》上飙歌的张靓颖，她们好像是同一届的超女。“蜀绣”这歌也太有点周杰伦、方文山词曲的味道了，好在春春比周同学好很多，没有把词嚼得那么碎和糊涂。真希望他们不要一窝蜂去弄有点文化题材的东西，最后成清宫剧那样一锅粥。后来还传出假唱的说法，难为这些艺人了，干了活也落不下好。

     莫文蔚唱“当你老了”，很动听。这支歌的原唱我听过，挺喜欢，是用为母亲而唱的心情写成的歌，几天时间把音乐做成，挺快的。和唱“广岛之恋”时比，莫女看上去也没有当年那么年轻了（废话写下就不删了）。听了一段她的演唱后，觉得这歌名也可以改成“当我老了”，没准更好。莫文蔚唱这支歌的一个好的地方，是舞台背景没有那么乱，和歌的安静相和谐，人们可以专注和欣赏歌词和音乐。其次，这首歌提醒人们注意中国社会的老龄化问题，比说教式的宣传要有人情味。

     最后比较完整地听了刘欢同学演唱的“从前慢”，到吕思清小提琴最后一个远去的泛音结尾。这一届中国好歌曲还没有落幕，但刘欢队里的一些歌和人，比如阿楚姑娘、比如赵牧羊，不知为什么就没有了下落。“从前慢”没有列在选歌的前列，至少不是主打的歌，但却上了春晚，而且由一个强大的组合来演绎，一山容了三头虎，难得见到的局面。这个节目的形成，用不着和从前比，在马年、羊年交接的转眼间就成了，真的很快。

     刘欢演唱的时候，背景像框中变换着南方老式建筑的叠瓦、门环，衬托着从前的日子，很慢的情调。但我觉得这歌，又一次被刘欢同学搞砸了。从专业水平来说，刘欢、郎朗、吕思清的组合是顶级的，这个没有争议。但这个华丽组合，感觉恰恰不是表现这首歌的好搭配，甚至是个败笔。因为歌词本身追求的是一种简单到极致的叙事，充满普通人的生活味道和细节：清早上火车站，长街黑暗无行人，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…。可是春晚节目的组合，这么的隆而重之，甚至有点嚣张气氛，这本身就破坏了歌词歌曲追求的清淡。尤其是朗朗同学弹琴时一贯的夸张动作，感觉好不协调，有让人笑场的冲动，完全看不出他对歌词内涵有真切的理解。说得不好听点，简直就是个音乐破坏专家。他要能多读点书，音乐没准能做得更好。此外，三位音乐大师，在过年的喜庆日子，一片黑色的着装，弄出来让人压抑的氛围，也不和谐，不过这是次要问题。

     我还是觉得当初唱这个歌的刘胡轶，表现得比较得体。简单、朴素，最后收在牧歌的旋律中。一首“原创歌曲”中包括别人的音乐，不是常见的做法。但刘同学以哼而不是唱的处理，把这个尾巴做得还算自然，悠悠地牵出一些遥远和回忆，是成功“引用”的一例。什么事情，形式、内容、习惯等，需要有一种和谐。比如凉拌的拍黄瓜，加点盐、醋、蒜，顶多淋几滴香油就好了。非要拿高档奶油来拌，绝对不会好吃的。春晚的舞台，为什么就不能放松一点，把原唱请上来，唱一首有点青涩味道的歌呢？几年前唱“春天里”的哥俩，也替春晚添了不少喜庆的吧。春晚这些节目，都有点包装过度的嫌疑，转移了人们对实质内容的欣赏和关注。这是流行文化，茶叶筒需要比茶叶好，才能体面地送出去。

     我想用这段博文，对木心这段诗表达敬意。可以感到一个经历坎坷的老人，走在夕阳下，多少的故事，随风而逝。对要表达的心境，他没有使用华丽的词藻去描红刻绿，也没有严谨的上下文，说什么大道理。人生不是一个逻辑过程，一环扣一环；也不是美妙的诗篇，悠扬顿挫具有节奏感。人生的本质，就是普通人过简单的日子；想要的常常得不到，不想要的往往躲不掉。而美好的人生，就是能过平安日子。可现实中，每个人多少会被革命、战争、成功、失败、运气、冤屈打扰过，回头去看时，爱恨情仇酸辣苦甜，迷蒙中能看到的，多半都是从前慢，难说有些什么本质的差别。

     从前对每个人来说是不一样的。木心见过从前的锁和钥匙，我大概没有见过，我倒是见过不少刷卡或按键的电子门锁，钥匙都很丑。读那些简单的句子，感受人生沉淀下来的东西，平实无华，却是走心的。这个道理，和习书法的人在潇洒成就后，晚年的作品通常都会显出“拙”有类似之处，看淡人生，返璞归真。从前慢的叙述，在现代生活的快节奏中有一种反思的气质：从前可以那么慢，来自无心。人们赤裸裸地来，什么都不懂；无牵挂地去，懂了又如何？愿意不愿意，谁都逃不出来时的哭，去时的苦。

     写到这儿，才发现这博文有点文不对题。讲了半天也没有说从前究竟有多慢。不过木心已经说过了：从前慢，一生只够爱一个人。

相关专题：慢漫的从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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